谈“如来藏与圆觉”

昨晚“兜率”（杨金磊）留言说：“老师好，我刚打坐完，真是感谢老师的开示。老师上次指点我‘安住本觉’，这次打坐，我有了新的体会：

妄心等一切相本不需费神去观照，只要知一切相皆是虚妄，提起觉性，并安住觉性即可，虽然妄念纷飞，与我觉性何干？顿时觉得不需去除妄念，也不必担心妄念的干扰了。

现在似乎觉得刚学观心时，刻意地去看着念头真是无事生非，无事找事也！

此次打坐，虽妄念纷飞，然而与本觉清净两不相碍，不觉已经一个半小时！我觉得这次我是真的学会打坐了！”

学人的这种喜悦，实非言语所能形容，也只有过来人才能分享。这种进境和领悟，万两黄金也不换，因为这是直指解脱之门。能闭轮回门，开涅槃路，其价值岂是世间财富所能衡量？

就此契机，再写一篇，初步打算作为“观心法门”相关的最后一章。

观心法门最后要证取的，就是不生不灭的无变异法身。法身本具，众生不能证得的原因，是无始以来形成的分别习气，习惯于心外求法，而不能反观自性，于无分别中亲证法身。正如佛成道时所说：“奇哉！奇哉！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，然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，若离妄想，则无师智、无碍智、自然智自然现前。”《如来藏经》亦云：“善男子！一切众生虽在诸趣，烦恼身中有如来藏，常无染污，德相具备，如我无异。”这里讲得非常清楚，一切众生虽处轮回，烦恼不断，但一一皆有如来藏，如来藏即是清净法身。《佛说不增不减经》也说：“甚深义者即是第一义谛，第一义谛者即是众生界，众生界者即是如来藏，如来藏者即是法身。”以及“不离众生界有法身，不离法身有众生界，众生界即法身，法身即众生界。”

在众生那里，法身如何显现呢？《胜鬘经》云：“如来法身，不离烦恼藏，名为如来藏。”可见，法身大日被烦恼乌云所覆盖，名为如来藏。（按：这几段经文中，“如来藏”时指法身佛性本身，时指法身的存在形式。）换言之，在凡夫烦恼缠中，当下即是法身在显现。

我们对此应深信不疑（净信），这是可以当下解脱的因，也是一切修行的法理依据，如《胜鬘经》云：“若于无量烦恼藏所缠如来藏不疑惑者，于出无量烦恼藏法身亦无疑惑。”那如何于烦恼缠中证得法身呢？佛说若离妄想，法身佛智便会“自然”现前。妄想即是基于无明的执取习气。

所有的法门都要跟执取习气打交道，其中以观心法门最为直截了当。达摩祖师曾说：“唯观心一法，总摄诸法，最为省要。”并说：“心者万法之根本，一切诸法唯心所生。若能了心，则万法俱备；犹如大树，所有枝条及诸花果，皆悉依根而始生，及伐树去根而必死。若了心修道，则省力而易成；不了心而修道，则费功而无益。故知一切善恶皆由自心。心外别求，终无是处。”大意是：“心为万法之本，一切诸法皆由心生，无心即无诸法，犹如树根为枝条花果之本，枝条花果皆由树根而生，树若无根即无其他。所以，明心即明一切法，因为万法皆备于心。明乎此理而从明心入手，则事半功倍；反之，则事倍功半甚至无益。切记，一切善恶之法皆由心生，若于心外求之，无异缘木求鱼。”了心者，了知“四大五阴本空无我”，“了见自心起用”。可见，了心即是明心，而明心便需照心，照心即是观心。心之用分为净心和染心。净心以觉为根，染心以三毒为根。净心生诸善，引证涅槃果；染心生诸恶，且障真如体。明心并起净心之用而不堕染心，犹如日轮之金刚佛性就能显明。

观心法门的实修功夫亦有层次，先照法尘即外观心念，后住本觉。照破烦恼，是无为中之有为；如如不动，乃无为中之无为。有为无为只是相对比较而言，只要用功修行就一定还是有为。我辈学人不应被名言所惑，而轻浮妄言无修无证。

此前所说的“心不在尘，心只在心”和“心不离心，觉不离觉”，指的就是第二层次。

之前我曾推荐给“兜率”（杨金磊）一首明代苍雪大师的诗：

南台静坐一炉香，

终日凝然万虑亡。

不是息心除妄想，

只缘无事可思量。

为什么不息心，不除妄想呢？因五蕴皆空，妄想非真，非真即幻，幻生必幻灭，无需去除，除心亦幻。只此本觉湛然常寂，本无动摇。《圆觉经》云：“知幻即离，不作方便，离幻即觉，亦无渐次。”此实乃诸佛心法！

要注意的是，虽然说有觉有照，但同样应不执著和无所住，对任何法的执著都是妄想执著，将不能证得如来智慧德相。故《圆觉经》云：“有觉有照，俱名障碍，是故菩萨常觉不住，照与照者，同时寂灭。”这里的重点是“常觉不住”！这也是“极无所住”的中观之义。

这时可以如何用功呢？《圆觉经》云：“居一切时，不起妄念；于诸妄心，亦不息灭；住妄想境，不加了知；于无了知，不辨真实。”简析之如下：

“居一切时，不起妄念”。当知五蕴皆空，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，不起人我、法我二执，不取相成想。这是因慧而自定，不主动分别攀缘，免得无事生非而自障本觉。

“于诸妄心，亦不息灭”。妄想因习气仍起，但无自性，自起自消，不必造作。波浪自水起，起还归于水。正念与妄想，皆是自心现。

“住妄想境，不加了知”。了知即是刻意分别。妄想境缘生无自性，何须分别？世俗缘起法中无一境不是妄想境，但也都是真心所现，就体言一切真，就相言一切假。诸法平等一味，何必分别？

“于无了知，不辨真实”。无了知已经是真知，妄起分别，则是头上安头。

这是圆悟顿证之法，适合最上一等、最为猛利的圆顿根基菩萨众生。

本文发表于 2011-07-08